幸存者
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幸存者,同样也是宿命的继承者。
Survivor of fate, Successor of fate.
“幸好我当时跑出来了。”司机这么对我说。
“现在想起来一定是心有余悸吧?”
“嗯,算是吧,”他挠了挠头,也许是犹豫着要摆出什么表情,“但是我买的很多书还留在里面...”
人类是探索与沟通的生物,走出去,打开眼界
这样总能让你感到新鲜。
在外奔波的人们大多都会很享受和出租车司机聊天的过程——就像一场随机匹配的匿名聊天,而双方的“底细”则比网络要透明得多。更何况在这期间你不必掩饰那些会被熟人猜忌的小秘密,见闻认知随便聊。
一对健谈的司机与乘客总能让数十分钟乃至以小时为单位的旅途变得不那么无趣,也许还能让这趟旅行变得有趣。
“南湖是吧。”
今天的司机是个说话略带迟疑的健壮男人。迟疑是表现,我仿佛能看出他一点点在脑子里组装词句的过程——也许是一条生产线,有一只机械臂在筛选着填写进来的词语。这样的感觉很有趣,他并非如口吃患者那样有话说不出,更像是语言的初学者一点点思考斟酌用词组句。
“你从哪里来的?多久了?”在我的肯定下司机踩下了油门,开始的可不只是一次同往学校的旅途。
“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你们那儿我也好像去过。”司机的眉毛松了松,透露着些旅行者的自如。
“我很羡慕学生,因为我没把书念完。”瞳孔里倒映着无奈。
他初中的时候被传销组织骗走,在那个蛮荒的年代漂流到另一座陌生的城市。在感到异常的时候出逃,在火车站碰到了好心人指点前往了收容所,呆了寥寥几天后在家人的帮助下回到了家乡。宛若书中的奇妙情节。
“收容所?”我有些意外。
“嗯,好想是叫这个。他们给我重新弄了点衣服——我当时跑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衣服,或者说什么都没带出来。每天他们给我们饭吃,我们未成年的小孩还可以多一个鸡蛋,成年人好像鸡蛋也没有。”
路上的故事缓慢而平静,他们乐于向一个能够帮上一两句腔的人分享自己的见闻与喜怒。他们是城市无数血管中奔波着的小小细胞,裹杂着各式各样的情感不断前进。
“我们都得为自己的过去买单,即使我们依然在前进,”我合上车门,拎起包,“祝你今后进修顺利,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读到自己喜欢的书。”
“谢谢你,慢走。”
司机就这么离开了,远去的风中携夹着一个也许有趣的梦。
人类是记录与传承的生物,落下来,回顾过去。
如此终究使你归于平静。
我很喜欢和人交流的过程,也许我应该把自己平日里交流的内容记录下来,让那些包括我在内的幸存者们,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更多的值得被铭记的并非以某人的记忆存在的印记。
一如背负巨石或是编织草环的救赎者,我们将倒在我们身旁的人的热血用头冠盛好,再将它一股脑扣在自己头上。让猩红的液体与自己的皮肤相融,然后在这浓烈的感情中继续前进,与其他依然奋进中的人交换自己的信物。
——这山一如荒漠般辽阔。你很难找到那么一个值得交换信物的人。
你的生命终究会在某一天不再为你自己而存在——他们本就不属于你,最终也将从你手中夺去。但你作为自己的代行者,最终需要在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并且将那些其他人的痕迹,一点点传承下去。
只要前进下去,终究可以见到灿烂的人,或是合群的星空。
_(:3 」∠)_